曾国藩就此分析归纳,得出了他的新军模样:它应该介于官勇和团练之间,又应兼二者的优点。一方面,这支军队应该如官勇那样得到训练和整编;另一方面,它不应该被解散,它应该和八旗与绿营一样,存在是常态。
架子里知道填充什么内容,剩下的就是实行的问题。士兵来源主要是健壮、朴实的山乡农民,绿营兵不收,集镇码头上油嘴滑舌之人不收,曾在衙门当差的书役、胥吏更不收。
至于军官,更是条件苛刻。他按理学标准提出四个条件,第一要才堪治民,第二要不怕死,第三要淡薄功利心,第四要能吃大苦耐大劳。
有人问他,这四条标准有什么科学依据吗?
曾国藩洋洋自得地回答:“第一条,治民之才不外公、明、勤三字,不公不明则士兵不会心悦诚服,如果是头懒猪,则军务巨细都会废弛不治。
“第二条,不怕死则临阵当先,士卒看你如猛虎出笼,当然会拼死向前。
“第三条,军官如汲汲名利,升他官稍晚,他就怨恨;给他薪水稍低,他就黯然伤神,如此,还有什么精力打仗?
“第四条,能吃大苦耐大劳,必须要身体强壮,每天都病怏怏的,敌人未来,自己先病死了,要了这种人就是累赘。”
最后,曾国藩总结说,“其实这四条只是外在标准,我有一条最具天理的标准,那就是忠义血性。一个人只要有忠义血性,有崇高的政治思想,无论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,还是妓院里的龟公,都能做我这支军队的军官。”
在士兵的编制上,曾国藩煞费苦心。这支军队的基本作战单位是营,每营五百人。他按县籍编组分营,这些人能成为一个营,类似传销。他们呼朋引类,或是同族、或是同乡好友,正所谓打虎亲兄弟,上阵父子兵。大家都沾亲带故,所以在战场上能互相照顾,不肯轻弃战友。按县籍编立营头,还有一层深刻之意。指挥官所带的是他本籍贯的人所组成的营,他只能指挥他的营,却不能指挥别的营,但这些营都必须听从曾国藩的指挥。这就是“分而统之”的智慧,它能防止大权旁落。
除了这些,曾国藩最高明的创建就是把军队国家化变为军队私人化。他对全军训话说:“将来咱们必能建功立业,得到朝廷的赏赐。可你们给我记住,无论你被朝廷授予什么官职,哪怕是一品大员,只要在你们上级面前,必须要毫无条件地服从命令!也就是说,朝廷的排名和在我这里的排名是不同的。”
这是政治教育,终这支湘军一生,政治教育都是它的主旋律。曾国藩的政治教育就是理学教育,他把理学的种种规定很巧妙地融进军队中,要他们守纪律,不得扰民,不守纪律、扰乱民众就是伤天害理,不必军法处置,老天就会收拾他。他要士兵们唤醒内心的良知,为国为民贡献全部力量,消灭长毛匪,让天理正常循环,让人心归于平静。
曾国藩的口才是无敌的,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,曾国藩都会喝掉大量清水,原因只有一个,他口干舌燥。任是谁,站在高台上对着下面一群仰面如听圣人讲道的人说上三四个时辰,都会口干舌燥。开始,这些乡巴佬看到曾国藩挥汗如雨、张牙舞爪的样子,都偷偷嬉笑。但后来,曾国藩不厌其烦的毅力感动了他们。他们开始认真倾听,而且听出了许多微言大义,深深为从前的所作所为懊悔流泪,并暗暗发誓将来要重新做人,为解放被长毛匪蹂躏地区的百姓贡献全部力量。
在取得不俗的成绩后,曾国藩对朋友说:“人啊不论贤愚,无论美丑,更不论知识的有无,只要他有良心,就能被教育。不过话说回来,教育这些乡巴佬还真不容易,虽不敢说点顽石之头,也是苦口滴杜鹃之血。”
软件和硬件都大致齐备,曾国藩把精力投到水军上,这是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,除了曾国藩,恐怕没有人敢尝试,因为困难是不可想象的。
曾氏军舰
现在,我们把曾国藩和他的战友们在衡州建立的这支新军称为湘军,意为湖南人的军队。陆军建设,之前有“大团”的创建经验,还算容易,难的是水军。
曾国藩到衡州打了两个旗号,一是剿匪,二是为江忠源练军。这两个旗号也非纯是幌子,比如剿匪,湘军的陆军多次在衡州周边和小股叛乱交火,成绩不俗。再比如为江忠源练军,曾国藩也的确和江忠源进行着频繁的沟通,事无巨细。他所以要下决心创建水军,也是和江忠源多次沟通的结果。
江忠源是太平军叛乱初期和太平军打交道最多也最扎实的清朝将领,在多次的交锋中,江忠源发现,太平军在江南的势如破竹很多时候都得益于陆军和水军的亲密协作。他们往往利用长江下游水乡泽国的地理形势,水陆并进,唇齿相依,行动迅捷,攻守自如。
江忠源去信曾国藩说:“长毛贼如今占据了沿江的南京、镇江、安庆等战略要地,三面陆地,一面临江,我军虽全力进攻,长毛贼却能轻易化解。因为他们能海陆救护以牵制我们的兵力,搞得我们总是焦头烂额,有力使不上。要想收复长毛贼占据的沿江城市,必须先拿到制江权,要想拿到制江权,必须干掉敌船,要想干掉敌船,你想想,咱们该怎么办?”